王大路妙解國學

“三羊”，不等於“三陽”，前者代表兇禍，後者代表吉利。

元宵節前後，正是中華文化裏“三陽開泰”的復蘇時節，代表冬去春來。但“三羊開泰”之說，有反客為主之勢。有人覺得，滿大街都是“三羊開泰”的吉利話，何必計較這個“三陽”那個“三羊”呢。

其實，一字之差，差之千裏。三陽開泰，最早出自《易經》。古人認為，農歷11月是“一陽生”，用復卦來代表；12月是“二陽生”，用臨卦來代表；正月是“三陽生”，用泰卦來代表，因為泰卦的內卦是三個陽爻，引申為“三陽開泰”或“三陽交泰”，此卦表示萬象更新，吉祥亨通。《宋史》記載：“三陽交泰，日新惟良”。沈陽、北京的故宮，設有“交泰殿”，都源自三陽開泰。

反之，“羊”在《易經》裏是兇禍、厄運的象征。現舉三個例證：

第一、《易經》第34卦大壯卦九五爻辭“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角。”

大意是，過於魯莽的人，往往剛愎自用，就像一只橫衝直撞的公山羊頂壞了籬笆墻。有勇有謀的人會提前設下防範之網，來削弱羊角的衝擊力，把它帶來的兇險降到最低。

可見，在古人眼中“公山羊”決不是吉祥之物。《漢書》記載，漢武帝派遣蘇武出使匈奴，被單於扣留。讓他到北海荒無人煙的地方“牧羝，羝乳乃得歸”。意思是，你蘇武若不投降我匈奴，你就在冰天雪地的北海放牧公羊去吧，什麼時候公羊能擠出羊奶了，我就放你回漢朝。此處“羝羊”是邪惡的代表。

第二、《易經》第43卦夬卦九四爻辭“臀無膚，其行趑趄。牽羊悔亡，聞言不信。”

大意是，一個弱者處在上、下兩個強者夾縫之間，若依靠下面會不得安寧，就像屁股被削去了肉。只能依靠上面，但上面的人像公羊一樣蠻橫，若不懂駕馭羊的方法，最終被公羊這樣的人所坑害。

西晉時有個“羊車望幸”的典故。晉武帝司馬炎統一三國之後，宮中有上萬嬪妃，他就駕著羊車在宮裏巡視，車停在哪就在那住。由於羊愛吃鹽巴，嬪妃們為了留住武帝，就在門口灑鹽或插上沾有鹽水的竹葉，讓羊停下來，以求他的寵幸。此處的“羊”，是聲色犬馬和荒淫無度的象征，與“牽羊悔亡”“羊”異曲同工。

第三、《易經》第54卦歸妹卦上六爻辭“女承筐無食，男刲羊無血，無攸利。”

大意是，男子用本來不存在的羊當聘禮，欺騙女子，女子用本來不存在的一筐果實，欺騙未來婆婆，雙方都沒有誠意，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此處的“羊”是謊言，荒誕的象征。

以上《易經》裏的“三羊”，都是“國泰民安”的天敵，豈能“開泰”。先秦時期睡虎地秦簡記載：“午，鹿也，未，馬也，戌，老羊也”。羊所對應的12地支，是“戌”不是“未”，而且唯一“羊”字前面加“老”來限制。說明古人對“羊”的運用非常謹慎，除非是老羊。不然，十二生肖裏“羊”都進不去。

總之，以訛傳訛的“三羊開泰”，之所以大行其道，“罪魁禍首”有三：一是《說文解字》稱“羊，祥也”，後人將“詳細”誤讀為“吉祥”。二是《太平禦覽》記載，有五個仙人騎著不同顏色的羊，送給廣州人吉祥的麥穗，當地稱“羊城”。三是《西遊記》第91回記載，唐僧正月十三路經慈雲寺，被挽留歡度元宵節。誰知觀燈時遇到妖怪。孫悟空尋師時，遇到四個神仙趕著三只羊，嘴裏吆喝“開泰”，象征“三陽開泰”。如果誤將神話之羊，當成“三陽開泰”，就會把兇禍當吉利。

以上是“三羊開泰”病癥的主要成因，都與《易經》三陽開泰的吉祥本義背道而馳，自相矛盾。只有“慈雲寺元宵節觀燈”，符合三陽開泰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