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三式之首的太乙神數,能否真正的預測國運
C.O.A. 反 迷 信
還 原 歷 史
弘 揚 中 華 文 化
前言1 開篇不說廢話就不是觀星臺雖然實際上學奇門學六壬的人數之多,是爛大街的,但是一談到自己的所學,人們永遠都會搬出三式之說,然後神秘兮兮的說,太乙為天占國運,奇門為地占兵事,六壬為人占人事,等等此類捆綁再托古以充逼格的說法。而關於三式之中最神秘的太乙神數,卻一直少有人問津,也一直沒有人站出來說太乙的真實情況,而今天星臺君就客觀公正的,在這裏開第一槍,pia。
首先還是星臺君的日常扯閑慣例。
“如果說術數界有什麼,或者有多少千年謊言。”
“那麼太乙神數在占國運上靠譜,有專長。”——這句話絕對會排上其中之一。
這並不是星臺君信口開河。
因為作為術數入坑人士,對於術數的崇信通常都是根深蒂固的(不然也不會在研習之路上走的這麼遠),接受和承認太乙神數的傳說有誇大之嫌,也是令重度中二病的我很痛苦的。
(已經預感到即將被無數大師噴死)
星臺君只是在陳述自己所確認的真實,一定又會造就了一大波的幻滅。
但是在三觀被毀之後,人們普遍都會首先問:“你憑什麼這麼說?”難道不是因為你學藝不精,未得真傳,然後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麼?
然後就是恕我直言——恐怕幾千年來就沒有吃到葡萄的。
若問何出此言,且聽下文分解。
(星臺君:經過一番求證,太乙神數不靠譜的事實就擺在那,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揭開神秘面紗,
有時候揭開的是遮羞布。
——少微
2 太乙神數為何歷史地位如此之高?任何一門術數,若要獲得大宗術數的地位,只有兩種方式。
要麼是受官方認可,要麼是廣受民間傳習。
而作為三式之一的太乙式,在唐宋之時,作為”內算“並且為司天監所必須從習的,作為官學,其地位並不需要太多民間基礎,自然就能登入大雅之堂。
《數書九章》原序 南宋秦九韶
今數術之書,尚三十余家。天象歷度,謂之綴術;太乙壬甲謂之三式,皆曰內算,言其秘也。九章所載,即周官九數,系於方圓者為蚩術,皆曰外算,對內而言也。其用相通,不可岐二。
但是這就有一個問題,太乙神數為何會這麼受官方認可?
這並不是只靠術士們忽悠兩下就能奠定的位置,必然是有一個發展過程的。
首先要在這裏說明一下的就是太乙神數的歷史,以及一個必要的認知,就是——太乙神數是有歷史斷層的,而這個歷史斷層正是以唐朝王希明的《太乙金鏡式經》成書為裏程的。
而另一個更尷尬的事實是,目前能考及的最早的成系統的太乙神數的著作,正是《太乙金鏡式經》,而後世包括今天所傳的太乙神數,正是以此為基的。
包括司天監等人,所從習的太乙神數,也正是基於此,也就是我們今天學太乙的翻來覆去的就那幾本書。比如《秘書監誌》中的元朝司天臺考試題目記載
占候三式科
所習經書:《太一金鏡式經》《景佑福應集》《遁甲天一萬一訣》(又名《三元式經》) 《景佑符應經》《神定經》《六壬連珠集》《補闕新書》
試格:
假令題一道:
一.問某年月日時四計太乙在何宮之類。
義理二道。(皆不限字數,並以不失題意,文理優長者為中選)
1.假令問冬至天元一七四何義之類。
2.假令問百六涉害何義之類。
而在王希明的《金鏡式經》之前的太乙術,史料和出土文物上有一些寥寥的記載,目前學術界通常稱之為太乙九宮占,與今日的太乙神數分割開來。在這裏星臺君稱之為古太乙,將金鏡之後的稱為今太乙。
而太乙式法的起源時間,目前沒有公論,普遍認為是在春秋時期可能就有了(比如楚地的太乙崇拜),到了漢朝時,是明確的成為了一家之言的,比如史記裏的日者七家,其一就有太乙家。
“孝武帝時,聚會占家問之,某日可取婦乎?五行家曰可,堪輿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叢辰家曰大兇,歷家曰小兇,天人家曰小吉,太一家曰大吉。辯訟不決,以狀聞。制曰:‘避諸死忌,以五行為主。’”人取於五行者也
而歷史上關於古太乙的記載,現存可考的比較經典的案例都是在兩漢時期。
古太乙最為經典的理論,就是陽九百六之說,而史籍中最早出現的陽九百六記載,可見於《漢書》之中:
《漢書·路溫舒傳》
“溫舒從祖父受歷數天文,以為漢厄三七之間。”
《漢書·谷永傳》:“陛下承八世之功業,當陽數之標季,涉三七之節紀,遭無妄之卦運,直百六之災阸。” 顏師古 註引 孟康 曰:“至 平帝 乃三七二百一十歲之厄,今已涉向其節紀。”
這裏涉及的術語都顯然與陽九百六之說有關,這是兩漢時期非常主流且關鍵的災異占驗思想,我們從《太平經》的開篇中也能看出這一思想的濫觴。
《太平經》甲部卷一
太平金闕帝晨後聖帝君師輔歷紀歲次、平氣去來、兆候賢聖、功行種民、定法本起。
問曰:“三統轉輪,有去有來,民必有主,姓字可得知乎?”善哉!子何為復問此乎?”“明師難遭,良時易過,不勝喁喁,願欲請聞。愚暗冒味,過厚懼深。”“噫!非過也。天使子問,以開後人,今悟者識正,去偽得真。吾欲不言,恐天悒悒,亂不時平。行安坐,當為子道之,自當了然,無有疑也。昔之天地與今天地,有始有終,同無異矣。初善後惡,中間興衰,一成一敗。陽九百六,六九乃周,周則大壞。天地混齏,人物糜潰,唯積善者免之,長為種民。種民智識,尚有差降,未同浹一,猶須師君。君聖師明,教化不死,積煉成聖,故號種民。種民,聖賢長生之類也。
。。。。。。
大惡有四:兵、病、水、火。陽九一周,陰孤盛則水溢;百六一匝,陽偏興則火起。自堯以前,不復須述,從唐以後,今略陳之,宜諦憶識,急營防避。
堯水之後,湯火為災,此後遍地小小水火,罪重隨招,非大陽九、大百六也。大九六中,必有大小甲申。甲申為期,鬼對人也。災有重輕,罪福厚薄,年地既異,推移不同。中人之中,依期自至。中之上下,可上可下,上下進退,升降無定。為惡則促,為善則延。未能精進,不能得道。正可申期,隨功多少。是以百六陽九,或先或後,常數大歷,準擬淺深。
(星臺君吐槽:術數推算國運,本就蘊含著一定的循環史觀思想,可見陽九百六這種東西在起義時簡直超級有用。。。)
這種思想在東漢晚期已經成為主流思想並且得到社會的廣泛承認,自然連帶著古太乙也會被認為是王佐之術。
而在三國魏晉南北朝這段時間,對太乙式的重視更是到了巔峰。
比如:
《三國誌.吳書.劉惇傳》丹陽之變
建安中,孫權在豫章時,有星變以問惇.惇曰:"災在丹陽."權曰:"何如?"曰:"客勝主人,到某日當得聞."是時,邊鴻作亂.卒如惇言.惇於諸術皆善,尤明太乙,皆能推演其事,窮盡要妙.
<諸葛丞相集>
諸葛亮上先主書有雲:亮算太乙數,今年歲次癸巳,罡星在酉方,又觀<乾象>,太白臨於雒城之分,主於將帥多兇少吉.
南朝 梁 蕭統《春日宴晉熙王》詩:“百六鐘期數,三七厄時中。國難悲如毀,親離嘆數窮。”
而真正的一炮打響太乙神數在歷史上的名聲的,是作為正史的《南齊書》,其中蕭子顯在開篇的《高帝紀》中,寫了長長的一段盛贊太乙九宮占的評述,其中列舉了13個太乙九宮占和歷史時間的合驗,乍一看令人覺得太乙好流弊啊,而也正是因為這段記載,後世尤其是唐宋時期,歷代帝王尤其重視太乙神數。至此太乙神數真正的成為軍國政治占蔔的第一秘數學。
史臣曰:案《太一九宮占》推漢高五年,太一在四宮,主人與客俱得吉,計先舉事者勝,是歲高祖破楚。晉元興二年,太一在七宮,太一為帝,天目為輔佐,迫脅太一,是年安帝為桓玄所逼出宮。大將在一宮,參相在三宮,格太一。經言,格者,已立政事,上下格之,不利有為,安居之世,不利舉動。元興三年,太一在七宮,宋武破桓玄。元嘉元年,太一在六宮,不利有為,徐、傅廢營陽王。七年,太一在八宮,關囚惡歲,大小將皆不得立,其年到彥之北伐,初勝後敗,客主俱不利。十八年,太一在二宮,客主俱不利,是歲氐楊難當寇梁、益,來年仇池破。十九年,大小將皆見關不立,兇,其年裴方明伐仇池,克百頃,明年失之。泰始元年,太一在二宮,為大小將奄擊之,其年景和廢。二年,太一在三宮,不利先起,主人勝,其年晉安王子勛反。元徽二年,太一在六宮,先起敗,是歲桂陽王休範反,並伏誅。四年,太一在七宮,先起者客,西北走,其年建平王景素敗。升明元年,太一在七宮,不利為客,安居之世,舉事為主人,應發為客,袁粲、沈攸之等反,伏誅。是歲太一在杜門,臨八宮,宋帝禪位,不利為客,安居之世,舉事為主人,禪代之應也。
但是在這裏要註意兩點。
一是太乙九宮占不等於現存的世傳太乙神數,甚至用現傳的太乙神數,無法反推出史書記載的災年。
二是只有13個案例,如果更多更細致的合驗,其實很多歷史年份是合驗不上的,這裏的看似神奇其實也只是幸存者定律的表現而已。
關於這兩點,下文中詳細論述。
首先就是太乙神數的年盤起局,研習過的人都知道,是根據太乙積年來進行起局的,而由於術數規律,4560年一循環,即五元六紀,所以在實際占蔔推算時,經常使用截法,來簡化龐大的太乙積年數計算,最終結果一樣。
而更小的循環,太乙只有陰陽72局,合計144局,並且一年一局,依次排下去,比如去年的話是陽遁45局,就是今年是陽遁46局,明年就是陽遁47局,就是這麼硬性。(當然這麼說是沒有配合太乙十二運,以及忽略許多太乙神煞後才這麼說的,但是這依然很能說明問題。)
假設太乙真的能完美的預測國運,那麼這種144年的循環史規律,怎麼會至今沒人發覺呢?為什麼改朝換代不是嚴格按照144年的規律運行呢?
這都是值得人去客觀的深思的。
而關於陽九百六到底靠不靠譜,古人也早有論述。
(宋) 張世南 撰的《遊宦紀聞》中,對陽九百六有過一段參驗。王跋《肘後備檢》,立論甚通。其說雲:“後羿、寒浞之亂,得陽九之數七,赧王衰微,得陽九之數八,桓、靈卑弱,得陽九之數九,煬帝滅亡,得陽九之數十。周宣王父厲而子幽,得百六之數十二,敬王時,吳、越相殘,海內多事,得百六之數十三,秦滅六國,得百六之數十四,東晉播遷,十六國分裂,得百六之數極,而反於一。五代亂離,百六之數三,此皆所應者也。舜、禹至治,萬世所師,得百六之數七,成、康刑措,四十余年,得百六之數十一。小甲、雍己之際,得陽九之數五,而百六之數九,庚丁、武乙之際,得陽九之數六,不降享國五十九年,得百六之數八,盤庚、小辛之際,得百六之數十,明帝、章帝,繼光武而臻泰定,得百六之數十五,貞觀二十三年,近世所謂太平,得百六之數二,此皆所不應者也。《福應集》雲:‘唐武德七年甲申,五福太乙入中宮洛陽之分,繼有貞觀之治。遂以此為福應。然宣、懿、僖、昭之際,再入中宮,而貞觀之治,何不復舉?又雲:‘唐昭宣帝天四年丁卯,四神太乙入六宮雍州之分,而昭宣禪位於梁。’遂以此為禍應。然開元十六年,亦入六宮,乃太平極治,與貞觀比。以至夏桀放於南巢,商紂亡於牧野,王莽篡漢,祿山亂唐,陽九百六之數,皆不逢之。此其故何也?余嘗深究其所以然。
昔周公問太公,何以治齊?曰:‘舉賢而尚功。’周公以之為強臣之漸。太公問周公,何以治魯?曰:‘親親而尚恩。’太公以之為浸弱之基。是以聖人推三代損益,而百世可知。大抵天下之事,因緣積襲,固有系於人事,未必盡由天理。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技’。然拘執此以為不可改易,乃術士之蔽,非儒者之通論。善言天地者以人事,善言人事者以天地,豈可蔽於天而不知人乎?古之善為政者,尚以知變為賢,況冥冥之中,奉行天地號令,或主吉,或主兇,皆本於天地之一氣,安有固而不知變者。以堯、舜、禹為君臣,文、武、周公為父子,雖遇陽九百六之數,越理而降以禍,必不其然。自此而下,其他不能詳知者,皆可以類推也。
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太乙不過十神、十精、四計之類。彼其周流於天地間,始而有終,終則復始,古既不異於今,今亦不異於古。然上古至治,終不可復,又中間盛衰興廢,亦不可循前而取。豈非人事之不齊,故應之者,亦不一耶?術固有之。太乙考治人君之善惡,臨有道之國則昌,臨無道之國則亡,有天下國家者,可不謹哉。”已上皆王說。
蓋太乙數中,專考陽九、百六之數。以四百五十六年為一陽九,二百八十八年為一百六。陽九,奇數也,為陽數之窮。百六,偶數也,為陰數之窮。大抵歲運值之,終有厄會。洪文敏公《五筆》中,載陽九、百六之說,與此不同。
大意就是說,人家有個術士朋友,寫了本太乙書,然後對陽九百六進行過合驗,發覺太乙神數就是有應有不應。然後開始甩鍋給人君,修德等等的各種洗地,然後被這位記載了下來。
(君主:天象要我背鍋就算了,太乙我也要背鍋)
然後歷史上對太乙神數吐槽的最狠的,還是清朝大儒黃宗羲的《易學象數論》,其中直接將太乙神數歸為讖緯之學的變種發展,然後批判其為“經緯混淆,行度無稽”,其中也對衡運等說法進行了吐槽,也深知這種循環史觀的東西經常有驗有不驗,然後也是立論為——不可廢,留其不然以觀人事,留其然以觀天運。(雖然本質上也是洗地)。
可見太乙神數的不靠譜性,並不是我一家之言,古時的研習者都早有論述。
其次就是對於漢書中的陽九百六之年,用現傳太乙術的積年術進行核驗,無論是《金鏡式經》《太乙統宗寶鑒》《太乙淘金歌》,都無法推算出來,而漢朝時的陽九百六推算方法也至今是個迷,這也是古今太乙術有所斷層的佐證。
此外就是出土的太乙九宮占盤,也並不是像今天的太乙盤一樣,為洛書逆轉前一,而是正常洛書,此外東漢當時的各類緯書中的太乙論述,也並沒有逆轉前一,所以古太乙式法究竟是什麼樣,也同樣還只能是個謎。
4 太乙神數在今天沒有流行的真正原因首先且不談市面上對太乙的各種別有用心的神化,以及各種占蔔傳說和傳聞。目前市面上都說太乙神數很難,所以從習的人少,沒錯,這個是一個原因,但絕對不是最主要的。
太乙神數沒有普及的真正原因,是它本身就存在一堆歷史公案還沒有破解。
而這樣是無法推廣的,比如某個大師跳出來說自己的是家傳太乙,體系完整,然後碰上學術問題,一被問就露餡。
此外就是太乙神數目前還沒有用於占蔔的體系,最多有個太乙人道命法這一奇葩存在,而書又實在太少,無法令大量的人去紮入研究。
(只要你體系夠龐大,世界觀夠健全,就會有人信,就算你是坨屎也會有人吃)
比如最典型的,各類太乙典籍中的積年數就不一樣,連排盤都一堆問題還經常互不兼容,而各家體系又都只存一書,無法詳盡的說明許多細節問題,自然會卡著無數想要探索太乙的人。
還有就是太乙想要用於占蔔的話,時計太乙的推算方式,目前還是個謎。
由於年月日家占蔔都並不能適應現代的快節奏生活以及人事日常的占蔔應用,而目前市面上的時計推算方法,都是以王鳴鶴的《登壇必究》裏的時計太乙推算方法為宗的,但是實際上這種方法與許多太乙典籍中的時計方法論述的都是不同的,並且也會和奇門一樣,碰上節氣交司的問題,所以許多企圖要用時計太乙來模仿時家奇門一樣,然後推廣流行的人,多數都卡在了這裏。
所以太乙神數並不是沒人深入研究,
並且想推廣的。
而是它實在是推廣不起來,坑太多,
如果忽悠新人的話,
人家一鉆研你就會露餡。
這就是太乙神數目前所面臨的尷尬局面,這就是事實。
最後,附上歷史上的幾個比較流弊的太乙古例,來作為結尾。
<元史.張康傳>張康論盜兵之亂
十八年,康上奏:“歲壬午,太一理艮宮,主大將客、參將囚,直符治事,正屬燕分。明年春,京城當有盜兵,事幹將相。”十九年三月,盜果起京師,殺阿合馬等。帝欲征日本,命康以太一推之,康奏曰:“南國甫定,民力未蘇,且今年太一無算,舉兵不利。”從之。嘗賜太史院錢,分千貫以與康,不受,眾服其廉。久之,乞歸田裏,優詔不許,遷奉直大夫、秘書監丞。年六十五卒。子天祐。
<元史.耶律楚材傳>耶律楚材太乙日局案
冬,十一月四日,帝將出獵,楚材以太乙數推之,亟言其不可.左右皆曰:"不騎射無以為樂."獵五日,帝崩於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