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80後，我是在一本國產漫畫書裏知道的姜子牙。而吸引我看這部漫畫書的，則是哪咤。感謝三太子，他這一折騰，把童年的自己折騰到封神演義的世界中，從而認識了一幫牛鬼蛇神。姜子牙無疑是其中的傑出代表。作為赫赫有名的姜尚，姜子牙絕非什麼架空人物，我們在小學歷史課本上就知道他輔佐周文王，在牧野之戰中一舉擊潰了商紂王，締造了一段傳奇般的人生。 但無論歷史課本上的姜尚，還是封神演義裏的姜太公，在無數影視作品的改編中，都離不開一些符號化的刻闆標簽。比如，他的人物形象永遠是個白胡子糟老頭，而且就性格而言，非常端著，還有點小氣。小時候便聽過兩個關於他的經典段子：一是當年他直鉤釣魚引周文王願者上鉤，對方還親自駕車把姜子牙拉到城裏。下車時姜子牙對姬昌說，你拉車一共拉了800步，我保你周朝江山800年。二是他娶馬氏為妻，因為自己不懂賺錢，天天就知道釣魚，人家馬氏就改嫁了嘛。後來功成名就，馬氏又來找他。他把一桶水灑在地上，說隻要把水收起來，就可以回來，馬氏隻能黯然離開。這個故事，也成為了“覆水難收”的典故由來。

事實上，以上兩個段子隻是為突出姜子牙的傳奇色彩，而刻意編撰的。但不管如何，姜子牙這號人物確實需要好生打磨一番。於是我們在3D動畫電影《姜子牙》中，看到了一個史上最帥的姜子牙。同時，也是最具顛覆性的一個姜子牙。

和小時候了解姜子牙的順序一樣，電影也是先《哪咤》後《姜子牙》。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這部本該在春節檔和大家一起過大年的電影，變成了國慶的一頓大餐。時間吊足了人們的胃口，菜的口味究竟如何呢？這裏先不給出“好”或“壞”的評判，且讓我們來看看它有哪些與眾不同的地方吧。

一是出現了大量恐怖暗黑的元素。從一開場，那冰天雪地的極寒之地，地下酒館裏群魔亂舞的妖怪，便一舉奠定了本片基調。骨牌風鈴是非常有創造性的設定，它似乎參考了藏族的經幡。當風把死人骨頭吹出聲音時，越是好聽便越是令人毛骨悚然。還有搭載亡靈的骷髏龍，宛若異形的黑色小花，八爪魚一般的九尾妖狐造型，以及靜虛宮裏那些既克蘇魯又BDO的眾神，無不釋放出大量恐怖暗黑氣息，令人過足眼癮。

從視覺效果來看，電影中絕大多數場景都發生在“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如果沒記錯的話，直到行將結束之際，影片才第一次出現一種生活中最常見的顏色——綠色。確實，這部電影的主色調是以藍色和紅色為主，不過沒有綠色，仍然相當罕見。考慮到姜子牙等人一直戰鬥在充滿暗黑元素的不毛之地，所以也很容易理解為什麼直到最後才出現寓意希望的綠色。這樣的設定非常大膽，卻也使得影片的視效更加偏向暗黑。 二是進行了一些顛覆性的“洗白”。最典型的便是蘇妲己“小九”，她被刻畫成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其實早在封神演義的原著中，蘇妲己便是一介凡人。隻因女媧派狐貍精去迷惑紂王，才被附體。世人皆痛恨妲己禍害成湯江山，卻鮮有人意識到她無力改變的悲慘命運。兩個女孩，都是可憐的犧牲品。不同的是，原著中的蘇妲己，死於政治利益的宿命安排；電影裏的小九，則被卷入一場神魔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成為毫不知情的替罪羊。

另一個大膽洗白的是申公豹。有趣的是，盡管和《哪咤》同屬一個出品方，兩個申公豹的造型卻並不一緻。《姜子牙》中那個胖胖的申公豹，憨態可掬，一看就不像壞人。原著中的申公豹，因為嫉妒姜子牙，逐漸走火入魔，助紂為虐。而在這部電影裏，申公豹一開始也隻是個單純的修行者，後來慢慢被姜子牙誓要找出真相的勇氣打動，更為姜子牙不願殺死一個無辜女子的善良深深感染，最終義無返顧地選擇與姜子牙一起並肩作戰。

三是那句經典臺詞：“不救一人，怎救蒼生？”不用避諱，這就是全片最打動我的地方。能在一部國產作品中看到這樣符合普世的價值導向，殊為不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憑什麼能以一己之念決定別人的生死，哪怕隻是一個人，哪怕所謂拯救這個世界？在姜子牙的心中，如果連身邊的人都見死不救，那麼拯救這個世界又有什麼意義？這並不是電車難題，姜子牙救小九，並不意味著這個世界就此毀滅。更何況，別忘了將小九和妖狐鎖在一起的，原本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

猶太人說，救一人即救全世界。姜子牙不顧一切地拯救小九，絕非什麼聖母心，而是一種人類的良心。這是他們之所以是人類，而不是什麼別的東西的證物。

四是姜子牙的“逆天而行”。封神演義原著故事中，宣揚了一種天命難違的宿命論。這成為中國封建王朝的統治者，用來麻痹人民的武器。諷刺的是，這一理念的最大執行者，便是姜子牙。在先前的封神演義系列影視作品裏，我們反復看到姜子牙像個老學究一樣向對方喊話：天意如此，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然而在本片中，當姜子牙目睹眾神決定以犧牲一個無辜少女的代價消滅九尾妖狐時，他決定恪守內心的信念，甚至甘願逆天而行。這是所有顛覆性的突破中，最具顛覆性的一處。它讓順從天意的姜子牙，變成了一個敢於挑戰威權的反抗者。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完成了一個從修行者到蓋世英雄的蛻變。 姜子牙毀掉了天梯，切斷了靜虛宮和人間的聯系。從此以後，神再也沒有辦法幹預凡間的生活（這裏似乎存在bug，神仙連一個梯子都修不好嗎）。那些龜裂的大地，重新煥發了生機。綠色的原野重返人間，死去的亡靈魂歸故裏。人類終於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誌，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了。姜子牙消失了，但故事並沒有結束，彩蛋中出現了楊戩黃天化和雷震子這三位的身影，中國版的超級英雄系列好像並不是夢。

最後，我想提出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西方常說，隻有上帝可以審判人類。那麼，這些高高在上的神，到底有沒有權利審判眾生？如果你覺得所謂的神過於虛無縹緲，不妨來做這樣一番想象：假設浩瀚的宇宙中有個神級文明，他們的科技實力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地球碾為齏粉。如果你是他們，你會怎樣面對這些“未開化”的地球人？也許我會保持一種樂觀，畢竟黑暗森林和劉慈欣並不是整個宇宙的唯一通行法則。還記得《星際迷航》的設定嗎？高等文明隻是安靜地觀察所謂相對低級別的文明，並不會插手他們其中任何事務，我想這才是人與神之間相處的最佳模式。地球再怎麼差勁，那也是人類自己做出的選擇。哪怕最後走向滅亡，那也由這群混蛋自行承擔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