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上一篇 易經詳解第27篇—陽明心學最重要的觀點，知行合一，就是履卦 的內容，我們來看履卦的爻辭。

初九：素履。往無咎。

象曰：素履之往，獨行願也。

未經雕琢，保持天然本色的，就叫素。初九是潛龍勿用的位置，“素履”，是說在剛開始就要摒棄浮華，安常蹈素。不誇張、不虛浮，保持本色紮紮實實地去履行、去實踐。任何急功近利的行為，都是行不通的，“素履”，是最淺顯也是最容易被忽視的行為準則。“往無咎”，往，是往外走，“往無咎”，直接就點出來了以素履作為行為準則的結果，是無咎的，沒有任何後遺癥。

小象說“素履之往，獨行願也。”這個很深刻。行願，是指誌向。在通往理想實現的路上，是孤獨的，就像幹卦初爻的潛龍勿用一樣，“遁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心中有願，耐住寂寞，素履而行，終究能夠得償所願。

獨是一個很高的境界，《中庸》講，君子慎獨，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自己是什麼樣的狀態、有什麼樣的行為，那個時候的我們，才是真實的自己。人生說到底是自己對自己負責。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

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

有了初爻素履的基礎，二爻是履道坦坦，光明磊落。幽人是指幽隱之人，也就是幽居的隱士。九二爻坦蕩行事，而且耐得住寂寞，像隱士一樣過著幽居的生活，這樣的結果是貞吉的。這是爻辭的大致含義。

小象解釋說“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這裏又出來了中的概念，在易經的思維裏，中是無比重要的。按正常來說，九二是幹卦現龍在田的位置，是應該主動作為的，在履卦裏不是，履卦的主爻是六三，六三爻誌行失當，是履卦要千萬守住的位置。九二和六三的關系是陰乘陽，柔乘剛，九二離六三這麼近，他很可能會受到六三的影響，所以要秉承中道，不要自亂。不同流合汙的同時還能堅守原則並保全自己，就叫“中不自亂”。九二經受住了很多誘惑，也放棄了世俗名利等很多東西，最終守得了，結果就是“貞吉”。初爻獨行願，二爻中不自亂，這兩爻並不是最難的，最難的在六三爻，我們接著看。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兇。 武人為於大君。

象曰：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與行也。咥人之兇，位不當也。武人為於大君，誌剛也。

六三爻的問題很大，是個很兇的兇爻。“履虎尾，咥人，兇”這是被老虎咬到了，被老虎咬到了，那還有好結果嗎？就沒命了。那麼，應該怎麼化解這個危機呢？易經之所以能趨吉避兇，是因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裏，囊括了世間萬象，碰到兇的爻，我們得反著做，這樣可以避兇；碰到吉的爻，我們得正著來，千萬守住別走錯了。三爻多兇，尤其是以陰爻居三這個位置。陰在陽位，不當位，不中不正，實力不足又瞎逞能，還缺乏風險意識，這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好，我們還是先來看一下六三爻辭的具體含義。“眇能視，跛能履”，眇的本意是一只眼睛比另外一只眼睛小，這樣會產生偏視；跛是腿腳有毛病，走起路來不平衡。一只眼睛有問題還覺得自己能看清，腿瘸了還覺得自己很能走。眼光和實力都有問題，還去履虎尾，去招惹實力強大的敵人，這是什麼？這是自大逞能，是找死。結果是踩到了老虎尾巴，被咬死，兇。爻辭後面半句“武人為於大君”還是解釋為什麼兇的。眇能視，跛能履，這個就像剛暴的武人幹犯君主，必然沒有好結果。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指的就是六三。六三爻整個是一個，空手打虎，徒步過河，有勇無謀，冒險蠻幹的象。

小象解釋說“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與行也。咥人之兇，位不當也。武人為於大君，誌剛也。”這個講得很明白。“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是說眼睛偏視，雖然能看見，但不足以看得清楚明白。“跛能履；不足以與行也”，是說腿腳偏廢雖然能走路，卻難遠行，走不遠。“咥人之兇，位不當也”，是說被老虎咬，是因為位置不當，這個位不當的具體表現是“武人為於大君，誌剛也”。

大君，在師卦上六爻裏有出現：“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那是打了勝仗了，君王論功行賞。履卦這裏是武人幹政，要知道，六三不中不正，距離君位還很遠，在“眇能視、跛能履”的情況下還要衝鋒陷陣去冒險，這樣逞強鬥勇，是很差勁的表現。就像戰場上勇猛的將軍，打了幾場勝仗，就忘乎所以了，自動忽略自己本身的問題，眼又瞎腿又跛，還要往前衝，這是找死呢。如果蔔卦蔔到這個爻變，一定要千萬當心，這是巨大的危機，那麼怎麼化解呢？很簡單，這個爻陰變陽，就成了幹卦，履卦六三就是幹卦的九三，用幹卦九三爻“君子終日幹幹，夕惕若厲”的智慧來行事，就能化解這個危機，最終“無咎”。好，接著看九四爻。

九四：履虎尾，愬愬終吉。

象曰：愬愬終吉，誌行也。

九四爻也是履虎尾，不過他是吉的。這個吉，有個形容詞，“愬愬”，“愬愬”產生的結果是“終吉”，愬的恐懼的樣子，用通俗的話來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瑟瑟發抖，相比六三的冒進，九四就顯得小心翼翼，低調謹慎了。這麼小心，終於獲得了好的結果，那就是吉。易經裏的吉，統統指符合當前大勢、規律的意思。九五就是那只大老虎，所謂伴君如伴虎，九四距離九五最近，沒說的，謹小慎微，仔細伺候著就是了。

小象解釋吉的原因說：“愬愬終吉，誌行也。”用了誌行兩個字。在低調、退讓以求全的時候，不要丟掉初心，這個初心就是“誌”，就是最終要獲得“光明”和“亨通”。小心謹慎，才能保全自己，自己保住了才有其他的可能，等到恰當時機，就可以行動以落實自己的“誌”，所以最後還是吉，只是中間有“愬愬”的這個過程。如果偏要在老虎前面亂搞，不懂得“愬愬”，就會和六三一樣，不會有好結果。

九五：夬履，貞厲。

象曰：夬履貞厲，位正當也。

易經有個卦叫夬卦。比較靠後了，在第四十三卦。夬是剛決果斷，當斷則斷的意思，是殺伐決斷的象。九五爻剛健中正，在上卦幹卦的卦體裏，又在尊位，自恃剛明，威武猛斷，以剛行剛，這個叫做“夬履”。這一爻不怕不剛明，就怕太剛，一昧的剛強旁人就不敢說話，長此以往就會導致上下不通，內外阻隔，可能就會激起禍變，產生危險，所以加了“貞厲”兩個字。貞，是貞固，在這裏指固執不變。厲，是危，是告誡九五爻要長存危懼之心，不然就會有危險，陽剛過度就叫厲。《尚書》裏有句話：“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於春冰。” 這句話對履卦九五爻非常有指導意義。在君位，如果能常懷憂懼，就像踩著老虎尾巴和走在春天的冰面上一樣小心，就和彖傳裏的“履帝位而不疚”完美呼應上了。

小象說“夬履貞厲，位正當也”，夬履，貞厲，總結一下就是，英明決斷有余，包容兼聽不足，長此以往會產生危局。好在“位正當也”，在九五這個位置來說，剛決果敢，不算大事，一切靠自身的調整，調整好了，就沒事，最差的結果是產生厲的後果。需要註意的是，產生危險不代表就一定是兇，所以爻辭裏也沒有說吉還是兇，這就是易經的“微言大義”，它是彈性的，沒有那麼死板。

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有慶也。

上九是個很好的爻，不止是吉，還是元吉，元者，善之長。“視履考祥”的意思是審視前面走過的路，總結初爻到第五爻的智慧，考察善惡禍福，做一個詳細全面的回顧和總結。這一爻是履卦的終點，凡人之所行，善則得福，不善則得禍，福禍都是行為產生的結果。履卦就像人生走過的路，適時總結，周旋恰當，不斷調整，就能大吉。最終沈澱下來的智慧，這是可以流傳的。

小象說，“元吉在上，大有慶也”。元就是大，吉就是慶，這是皆大歡喜的意思。在六十四卦裏，上爻帶“元吉”的，不過兩三個卦，履卦是一個。皆大歡喜，是人傳人的產生的結果，就像大德者，比如佛陀講經說法，聽法大眾感同身受皆大歡喜一樣，有個專門的詞，講這種開悟，叫法喜。履卦是跟我們的行為貼得很近的一個卦，也是憂患的一個卦，裏面蘊含的智慧非常深刻，需要細細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