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化筆記26,由經學到玄學(之二)
魏晉南北朝是繼戰國之後的第二次思想解放時期,這個時期又產生了許多新的思想流派:繼承東漢經學的讖緯經學、古文經學,老莊道家與儒家的雜合體玄學,道教的五鬥米道、天師道、上清派、茅山派,佛家的天臺宗、三論宗、禪宗等。不過總體而言,除了佛家是新引進的迸發出生命力外,其他幾家因為缺少文化積澱而還是沒有走出先秦定下的格局。
玄學的出現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東漢時期因為采用的是征辟制選人方式,使得當時流行對人物進行品評,進而品評之風發展到品評時政、天文、地理、古今、哲學等等,形成了清議之風。漢末社會動蕩,漢朝國學經學所提倡的名教屢被打破,使得以君臣父子夫妻為綱的儒家名教遭受重大危機,加上清議的名士常得不到善終,士人為明哲保身且又表達不滿,將無所不談的清議之風轉變為只談論深邃哲學的清談辯論。清談者崇尚《老子》《莊子》《周易》,以之為“三玄”,玄學由此得名。從形式、歷史作用以及影響看,玄學的出現都有些都類似於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西方的性解放運動。玄學的主要論點集中在對“有無”(本體論,宇宙源於有還是無,與佛家空有兩派類似),“言義”(認識論,語言是否可以準確表達意思),“自然與名教”(社會觀,崇尚人性解放還是崇尚禮法約束)三個概念的不同認識上。
玄學與性解放運動一樣,都是被壓抑出來的
玄學最早由曹魏的何晏及王弼開始,提出“天地萬物以無為本”,“名教本於自然”等觀點。玄學不拘泥於兩漢經學對儒家經典教條的註解,而是突破思維框框大膽的引用尚存於世的道家思想來註解儒家經典,融合了道家和儒家的思想,開一代之先河。玄學可以說是兩漢經學的一個變體,也可以說是先秦道家老莊學派的最新發展,是史上第一次道家儒家融合的嘗試,極大的推動了哲學和文化的發展。
司馬懿政變後,何晏被殺,王弼被廢而抑郁早亡,但司馬氏家族卻又提倡儒家名教,引起當時諸多名士的不滿。這其中以竹林七賢為代表,他們提倡“越名教而任自然”,對虛偽的名教禮法多有抨擊。他們隱居山林,成日以酒為伴,高歌狂舞,做出許多令道德家瞠目結舌的荒唐事情來。
竹林七賢
這種崇尚虛無又不拘禮法的思想和作風走入極端,影響了很多人,雖然是對虛偽道統的消極反抗,但過於極端並不利於社會的前進,進入東晉之後玄學之風開始轉向。裴頠作《崇有論》提出世界源於有,並試圖調和有無矛盾。最後由郭象提出的“獨化論”,終結了有無之爭。“獨化論”認為內心的自由放縱和行為的規矩合禮並行不悖相互依托,所謂“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只有在入世中出世才可達到至聖境界,其理論融合了名教和自然,成為玄學的頂峰。
玄學從理論上與剛進入中國的佛家有相類之處,常被當時的佛家借用,東晉之後佛家漸漸立穩腳跟,於是體系完備的佛家漸漸取代了玄學的地位而開始流行,玄學也逐漸融化在強大的佛學思潮中。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曹操
在清議清談之風的影響下,魏晉南北朝的文化漸漸擺脫傳統儒學的束縛,開啟了一場革命,以文學的覺醒獨立為標誌。文學由之前的依附於經學史學之中在漢末開始走向獨立,以建安七子為代表,出現了許多偉大的文學作品。同時文學理論也開始走向自覺成熟,曹丕作了第一篇文學批評論文《典論》,提出了“文學不朽”。之後陸機作《文賦》繼續發展文學批評理論,最終文學觀念和創作理論在劉勰的《文心雕龍》和鐘嶸的《詩品》中達到頂峰。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謝靈運
以此為帶動,大動亂時期的文學有了新的氣象,田園詩、山水詩、駢體文、誌怪小說等前代聞所未聞的體裁大放異彩。由建安開始,經正始、太康、元嘉、到永明、齊梁,文學創作高潮前後相繼,成為文學史上的高峰。這些文學創作不僅自身水平甚高,而且也成了盛唐文學頂點的先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