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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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拍完了毕业照，吃过了散伙饭。刘亚莉离开了学校。车票是明天的。为了打发今天的剩余时间，她在城里漫无目的地逛着，不觉来到了广安寺。

烧香问佛的人熙熙攘攘。刘亚莉被人流裹挟着往里走，来到了大师面前。大师问：“施主问前程还是问婚姻？”

刘亚莉随口答道：“问前程。”

“抽个签吧。”

解签之后，大师说：“上上签。施主若肯埋头苦干，3-5年之内便可飞黄腾达。这是签语，请施主收好。”

“你们净说好听的骗人诳钱。3-5年之后要是没兑现你怎么说？”刘亚莉冷冷一笑。

大师赶紧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施主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啥意思，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兑现到时候我可真来砸你的牌子啊！” 刘亚莉说罢转身走了。刚出门，就随手把签语给扔了。

（二）

第二天，刘亚莉乘高铁来到了某南方城市。都说这里给年轻人提供了最好的施展才华、实现抱负的平台。正赶上秋季人才招聘会。她投了很多简历，都如同石沉大海。一直等到了过年二月。她才收到了一所小学的offer.

我是名牌大学的硕士，当小学教师是不是屈才了点呢？她给一位已经在当地安家的师姐打了电话。

“亲，务实点好不好？现在名校、海龟的硕士博士在这里当中小学教师的多了去。你学的就是小学教育，还想怎么样？从基层做起，再一步步往上爬嘛。”师姐诚恳地说。

刘亚莉一想也是：“我就先在小学埋头苦干，争取3年当主任，5年当校长，10年之内做上局长，以后再考虑是否去省里或部里。凭我的才华和牌子，我的未来不是梦。”

（三）

这是一所新学校。急需人才。她刚来就当上了语文科组长。刘亚莉擅长写作，科组长的位置充分发挥了她的才华。不是搞课题就是搞赛课。老师们被驱使得苦不堪言，敢怒不敢言。主任、校长却非常欣赏她。凡是出头露脸的事都让她去做。两年下来，刘亚莉在区里已经小有名气了。老主任还有三年就退休了。她多次向校长说刘亚莉比自己强多了。建议尽快让刘亚莉来接她的班。校长总是未置可否地回答：“你干到退休再说吧。”

一眨眼刘亚莉做了3年的科组长，学校似乎还没有提拔她的意思。这让刘亚莉心中很不爽：“李主任不过是个师范生，迂腐不堪。就她那水平给我提鞋我都嫌她不够格，还老皮厚脸地占着茅坑不拉屎。要等到她退休还得3年。那我的5年计划早泡汤了。”

今天去区里听专家讲座。刘亚莉一看专家的名字顿时蒙圈了，这不是我的同桌朱昊嘛，现在都溷成专家了！讲座结束后，她找到朱昊，朱昊特意请她吃了饭。

“你怎么溷的？说说经验。”刘亚莉开门见山。

朱昊笑了一下：“我毕业后留在部里了。近水楼台呗。”

“你不能看着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管吧？”刘亚莉觉得很委屈。

“怎么会呢！我先跟你们局长打个招呼。不能埋没人才啊。不过你要想弯道超车也得找个跳板。”

“什么跳板？”刘亚莉急不可耐。她心里的话，人家都快30了还没男朋友呢。教师圈子和上流社会搭不上茬啊。

朱昊沉吟了一下：“我有个朋友在出版社。我让她帮你出本专着。然后再包装一下，这样你名气就大了。那时重用你才名正言顺啊。”

刘亚莉点头称是：“主意是好。不过我现在事务缠身，哪有精力搞专着啊？”

“这个你放心，我让她去想办法。她内行。这是她的手机号。你直接和她联系就行了。”

（四）

出版社的这位朋友叫文嘉秀，和刘亚莉也是校友，现在已经是副编审了。文嘉秀为人很热情。她把刘亚莉带到了办公室。跟她说：“我们是严肃的出版社，从来不卖书号，也不替别人写稿。现在是有专门替人写论文、书稿的地儿，不过价格不菲。我这里倒是有一些没通过审查书稿，你随便看看，如果认为有参考价值的就拷一点带回去。这事你自个斟酌，我可不知道啊。我去开个会，中午请你火锅。”说完文嘉秀就出去了。

刘亚莉打开文件包，大喜过望。这里文稿都来自基层一线的，虽然不够理论化且文字粗糙，但含金量很高，凭自己的文笔，稍加修饰组合就会成为一部上剩之作。刘亚莉赶紧都拷了下来。回到家里，刘亚莉熬了三个通宵夜，便拿出了一部《语文高效课堂教学法》发给了文嘉秀。一个月之后，文嘉秀打来电话报喜：终审通过，纳入年度重点推出图书计划。

《语文高效课堂教学法》出版发行之后，引起了学界轰动，很快被全国各地列入教师必读图书。刘亚莉频频出席各种研讨会、报告会。正当她春风得意之时，网络上一则流言把她打进了冰窟之中：“《语文高效课堂教学法》涉嫌剽窃。原作者已经诉诸法律。”

刘亚莉开始还强作镇定，发了一则微博指责网络流言纯属诬陷、毁谤。可是她很就快收了到法院的传票。法庭上，在控方大量无可辩驳的确凿证据面前，她不得不承认是在别人原稿的基础上进行了“理论化和系统化”的制作。

教育局随即表示：对学术腐败零容忍！

出版社也发表声明：要一查到底。在查清原作流出的事实真相后，给相关责任人严肃处理。

（五）

刘亚莉在接受了处罚之后，辞职离开了这座城市。她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

在高铁上，刘亚莉一阵犯困，突然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师傅走到了面前：“施主，还记得贫僧么？”

“哦，您就是广安寺的大师？”

“不敢。3年前你在本寺抽了一签。”

“那我是闹着玩的。早忘记了。”

“施主可忘贫僧却不敢忘。出家人不打诳语。”

“还不打诳语呢，你不是说我3-5年之内就会飞黄腾达吗？可现在……” 刘亚莉叹了口气。

“签语你看过吗？”

“我早丢了。没看。”

“贫僧把你捡回来了。你现在看一眼吧。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

刘亚莉接过签语，只见上面有四句话：

“品端行正，锦绣前程。品行不端，人生黯澹。”

列车进站，广播声喊醒了刘亚莉。她揉揉眼睛，方知刚才打盹做了南柯一梦，苦笑了一下，拿下箱子，拖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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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5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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